卢象升接过信报打开,李信和常延龄几人站在田中看向他。
“同东吁使者说,本将知道了,不过粮食不可不顾,待收了粮后,再行商议!”
信兵颔首离开,李信走上田埂,问道:“是他隆派了人来?他抵不住了?”
“眼下打到哪儿了?”常延龄也问道。
“快到伊洛瓦底江了!”
“难怪他隆急了,再打下去,他的皇宫就要换人了吧!”邓世杰哈哈笑着跳上田埂,“早先我们主动提出合作,他偏不要,如今啊,张献忠这块石头,砸的不是他的脚,是他的脑袋!”
“卢尚书打算什么时候发兵?”李信问道:“若是拖得太久,怕去了也无济于事!”
卢象升指着眼前的稻田,“再等几日,快熟了!”
回信送到他隆手上,他愤恨地砸了一地金银器盏,殿中大臣们俱是不敢言语。
随着卢象升的信一同来的,还有前方的战报,“叛军已是攻占了密那城!”
这可是北部重镇啊,同时,张献忠的流寇正在南下,沿途屠寨毁田,目标便是伊洛瓦底江之流。
若让他们汇和伊洛瓦底江
他隆攥紧了鎏金王座的扶手,手上关节泛了白,扶手上雕刻的那伽神蛇在他掌心扭曲,仿佛也在挣扎着。
“他们在等!”他隆挤出这几个字来,“等本王退无可退时,他们才会来捡便宜!”
“拟旨...”他隆抬头看向殿中大臣,“若明军发兵相助,赠银万两,黄金千两,每年贡象牙、宝石、红柚木!”
“是!”若舍去一些身外之物,便能换来明军相助,他们也能接受!
五日后,信使再次回转,“明军说,还得要十日...”
“还要十日,是嫌本王给得不够多吗?他们还要什么?金矿?银矿?还是我东吁的国土!”他隆猛地起身,将身前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,额角青筋绷起,面容甚是可怖。
“大王,这可如何是好,张献忠已经过了江,莽应里击败大军,已经朝着王城来了啊!”大臣跪在地上,满面惊慌,眼下,明军是他们唯一的救星啊!
“大王,还有暹罗,这几月来,边境多次发现暹罗探子,臣担心...”
担心东吁乱起来,暹罗也来占便宜!
“好...”他隆咬了咬牙,“那就再加一条,割让...掸邦、克钦、八莫、孟米特、车里五处地界,允许明军入境剿匪,战后撤军!”
“还有,”他隆看着拟旨的大臣,眼神布满血丝,“再加一条,若明军背约,东吁上下,永世为敌,纵使国灭,也要血战到底!”
“大王,这...”书写官骇然抬头。
他隆厉喝:“写!”
当金印被捧来时,他隆王的手不由颤抖起来,这枚印玺是他的祖父亲手铸造,印钮是咆哮的狮子,象征着东吁王朝无上的权威。
可现在,他要用这枚印,亲手割掉自己国家的血肉。
印玺悬在契约上方,迟迟未落。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侍卫冲进来喊道:“大王,叛军攻破了皎施城,我们的防线...快要守不住了!”
他隆闭上眼,遂即睁开,手中印玺重重落下。
有时候,活着的王比死去的鬼...更痛苦!
信使带着契约连夜出发,一路毫不停歇,以最快的速度将契约送到了卢象升手中。
“割让给我们五界之地?”邓世杰朝契约上看去,那几个名字看着陌生,他也不知道在哪儿,对大明是否有用。
卢象升却是哼笑一声,“割让?不如说是退还!”
“怎么说?”邓世杰一脸懵懂。
“掸邦是我大明木邦宣慰司所在,万历三十四年时被东吁攻占,明军反攻失败后,木邦彻底脱离我大明掌控...”
卢象升指着契约上第二处继续道:“克钦便是孟养宣慰司,同样在万历三十四年,当地土司多安民战死,我大明未能收复...”
“八莫原称蛮莫安抚司,万历十二年被东吁占领,八莫是滇西边防门户,东吁可经八莫直通腾冲,是重要之地啊!孟米特便是孟密宣抚司,当地盛产宝石矿,也是在万历十二年被东吁占领,至于车里,是在天启年间,东吁占去的。”
卢象升说到这儿,不由笑着道:“看来东吁是真到了危机时刻,他隆竟然能一下子将这五界都还了回来!”
“这一条便是多余的了,”李信指着契约上允许明军入境剿匪道:“本来就是求着咱们去打叛军,竟然还一副施舍的口吻,当真可笑。”
“毕竟是王,怎么都要些面子嘛!”邓世杰笑着看向卢象升,“怎么说?打不打?”
卢象升晃了晃手中契约,“他们都拟这样的契约来了,再不出兵,怕是要给他隆收尸去,传本将之令,明日一早,拔营!”
“正好粮食都收完了,咱们也不愁没有粮草!”常延龄点头后又道:“末将去通知李自成部,他们不肯同我们扎营一处,这消息也得带给他才好!”
卢象升点头,“同他说,定要听从本将之令,违者,军令处置!”
“是!”常延龄领命,出屋去寻李自成部,同他说了这个消息后,李自成也点头应了下来,
待常延龄离开,李过就道:“听卢象升的,咱们还能捞着什么好处?”
“不,这次就听他的!”李自成看向李过,“排兵布阵听卢象升之令,不过张献忠的脑袋,谁也不能跟老子抢!”
陇把城门跑出了两骑,一骑朝天马关去,另外一骑,却是朝着更南方向而去。
大明的火炮虽不能运送至滇贵,但骑兵还是带来了不少马上弗朗机和燧发枪来。
而莽应里的主力是战象部队,每头大象披挂藤甲,冲锋时地动山摇,然后马上弗朗机一轮齐发,象群瞬间惊溃,反倒踩死一大批叛军。
幸存的战象被火铳手集火射击,哀嚎着跌入江中,染红了一片水域。
张献忠虽擅长游击,但卢象升派常延龄以车阵配合火器,将张献忠逼入了河谷,李定国率骑兵三次突围,均被明军火铳击退,尸横遍野,惨不忍睹。
“援军呢!”张献忠问道。
“莽应里自顾不暇,不会派援军来!”李定国看向张献忠,“义父,投降吧,他隆、莽应里都不可靠,我们回大明,同陛下求求情,将功折罪,或许陛下还能饶过我们!”
“投降?他隆、莽应里不可靠,狗皇帝就可靠吗?别做梦了,回去就是可死,本大王就是死在这里,也不会投降!”张献忠狠狠瞪向李定国,“等天黑,趁明军松散再突围一次,这是命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