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，半条袖子都湿了。
她仍旧面无表情，兀自开口说道：
“不管你们信不信我，先要听我说……”
“无论方骁跟你们说了什么，都不要信。
他是个疯子，也是个骗子，从小到大都是……”
“不过现在‘晨风’这家公司，确实已经掉进他设的局里了。
方骁是主事的人，他筹备了很久，从当初你们拿下‘光明厂’就开始了。
我并不知道，所以这两年的一些融资和债务，我也跳进了他设的陷阱里。”
“他是我哥，他姓方。
你们应该知道了……
这事情背后，也不止方骁一个人，毕竟现在的‘晨风科技’已经很值钱了。
这次，他们是真的可以把‘晨风’，从你们父子手中抢走的……”
“但现在，还有一个办法，也只有这个办法了。
只有这个法子，能够把方骁拦下来，把‘晨风’留在你们父子手中。”
方骏顿了顿，抬头看了眼许知泉，又转头看了眼许晨：
“你们父子俩，挑一个人出来，跟我把证领了。”
许晨：“什……么证？”
方骏：“结婚证。”
“？？！”
方骏皱眉想了想，看向许晨说道：
“你还是算了……
你要嫁给冰哥的，我跟你领证冰哥可能会杀了我。”
许晨：“欸？！”
方骏又转头看向许知泉：
“就你吧！”
许知泉：“？！”
……
……
许知泉和许晨都是一脸懵逼的时候，方骏已经自顾自解下了身后的双肩包。
她一边拉开拉链从里面翻找，一边接着说道：
“你们不用担心我分你们家产，我准备了婚前财产协议，签个名字就好。
我的户口本已经偷出来了，把你家的拿来……”
她又仰头看了看天色：
“今天太晚了，民政局下班了。
明天一早！赶着他们8点上班！”
……
方骏有一嘴没一嘴说了一大通，搞得许晨父子愈加懵逼了。
许知泉稍稍清了清嗓子，低声打断说了句：
“你……先别急。”
方骏终于停了停嘴里的念叨。
她一只手上攥着那份“婚前协议”，另只手上攥着户口本。
她低头想了想，又抬头看向许家这对父子，那双单眼皮的大眼睛里，再次涌出滚烫的泪水：
“所以，你们就是不能信我了……”
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嘴唇却在颤抖着。
许知泉呼出口酒气，转头对许晨说道：
“你没喝酒吧？”
许晨怔了怔，点了点头。
许知泉：“那你先自己开车回家。”
许晨又怔了怔，用力“哦”了一声。
旋即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，起身便要出去。
方骏却忽然叫住了许晨：
“你手机借给我一下。”
许晨停了停，虽然完全搞不清状况，但还是乖乖掏出手机递了过去。
方骏翻出信息界面，不知编了个什么短信发了出去。
很快收到一条回复，她这才把手机交还给了许晨。
许晨原地脚步转了转，这才有些懵逼而惶恐的，转身朝门口停着的车子走去。
……
车子启动，很快从逼仄街巷绕出了老城区。
在等一个红绿灯时，许晨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眼。
方骏竟是给冰哥发了条信息过去：
冰哥也只回复了一个字：。
……
……
第二天，4月8号。
离方骁给的一周期限，也仅剩下今明两天。
许晨一大早爬起来，去楼下晃了一圈，果然没见着老许的踪影。
院子里，猪狗蛋和阿花汪汪乱叫，许晨多搞了些狗粮和剩的肉骨头，丢到了他们的饭盆里。
两只狗子一边疯吃，一边朝许晨疯狂摇着嘴巴。
……
中午的时候，黑色的奔驰S开进了院子。
老许安然无恙，许晨也又舒了口气。
“爸，吃了没？”许晨站在门口。
许知泉：“还没呢，但也没空吃了，得马上出去。”
老许倒背着手走上台阶，笑着摸了摸许晨的脑袋。
他没多说什么，回了自己房间。
许晨也没有开口多问。
十几分钟后老许出来了，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，一双锃亮的黑皮鞋。
胡渣剃干净了，头发也简单打理了下。
“我下午要去省城，今晚不回来了。
明天……应该可以回来。”
许晨犹豫了下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：
“去干嘛？”
许知泉：“去见方家的人。”
许晨沉默了下：
“会有危险吗？”
许知泉：“倒是不至于，不过我会让李锐开车。”
“好……注意安全。”
许晨把老许送出门，看着他拉开车门上了车。
许知泉打燃发动机，又摇下车窗朝儿子挥了挥手：
“自己在家好好吃饭！”
许晨见他要把车窗摇上，带着一抹坏笑问道：
“证领了吗？”
许知泉怔了怔，却没有开口回答。
他无奈地叹了口气，车窗升起来，遮住了他的侧脸。
……
许晨站在原地，忍不住开心笑了笑。
他终于印证了一件事情。
先前老许说，没有为“晨风”提前找到或者引入一个“靠山”。
但其实。
这个“靠山”，老许从最开始就已经找到了。
……
……
4月9号，星期三。
澜山溪谷，爵悦Club。
陈波新拧巴着眉头，看上去情绪有些焦躁：
“已经是给的最后一天期限了，许知泉不会真的不接受条件吧？”
方骁坐在宽大的沙发上，手里正晃荡着一杯加了球状冰块的白兰地。
他不疾不徐喝了一口，开口说道：
“没所谓。
本来想诈他一下，我也少费点周章。
但他不识好歹，那就只能先让‘晨风’破产了……”
说着，他转头朝身后的秘书Vivian招了招手。
Vivian走近了两步，低声开口道：
“明白，我现在就安排。”
陈波新看上去有些烦闷：
“但这样的话，咱们也要承受不小的损失。
把‘晨风科技’先拖到破产再吞下来，跟它现在价值相比，也会折损太多的。”
方骁：“生意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。
永远无法保证利益最大化，我们追求的永远是一个‘平衡’的方案。
获取的前提，是妥协。”
他喝了口杯中酒，开口又道：
“不过许知泉甘愿承担那十九亿债务的风险，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陈波新：“他会不会……提前知道些什么了？”
方骁：“怎么可能？
吴永铭被我拖住了，方骏被我妈拖住了……
他到哪里知道去？”
……
身后。
秘书Vivian面前的手机响了起来，她赶紧调成了震动。
待又看到屏幕上的信息，Vivian瞬间露出一抹紧张。
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方骁身后，把手机递过去低声说道：
“老爷子的电话……”
方骁愣了愣，转头看了眼手机屏幕。
他吸了口凉气，赶紧放下手里的酒杯并收起二郎腿，接过了手机。
他捧着手机快步进了里屋，并把门给带上了。
……
也就不到一分钟，方骁从里屋又走了出来。
他一边从衣架上拿外套，一边开口道：
“我得回去一趟。”
陈波新站起身来，一副要相送的模样。
他陪着方骁走到门口，又忍不住开口道：
“Frank总，那我这边？”
方骁转了转头，有些不耐烦的说道：
“不要急躁，这个局我等了两年了，煮熟的鸭子还能跑了？
无非就是掉一层油水，并不影响大局。”
陈波新怔了怔，赶紧低头说道：
“是……”
……
……
澜山溪谷家中。
许晨吃过午饭，正在院子里逗狗玩。
外面传来车子驶来的声响。
原本以为是老许回来了，可起身一看，却见来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。
车子在大门前停好，副驾上走下来一人。
许晨瞅了一眼，赶紧迎了上去。
“许晨老师，好久不见啊！”
来人，竟然是吴永铭的秘书曲飞。
许晨赶紧客气打招呼，并让着进屋去坐。
曲飞开口道：
“没事，我在这里等下许总就好。
刚刚跟许总通过电话，他说马上就到了。”
许晨“哦”了一声，心中搞不清状况，却也没有开口多问。
曲飞却顺嘴给了解释：
“领导要找许总开会。
还比较着急，所以直接安排我过来接了……”
许晨点头笑了笑：
“我爸昨晚去省城出差，今天也是刚刚往家里赶。”
说话之际，老许那辆黑色的奔驰S已经开了过来。
车子就在门前停稳，许知泉从后座下来，赶紧跟曲飞打招呼和握手：
“让曲秘书久等了，我这紧赶慢赶，还是比您晚了一步。”
曲飞：“没关系，我也刚停好车子，跟许晨老师打招呼来着。”
他笑了笑：“领导还在等着，那许总咱们出发？”
那辆奥迪A6的司机，已经下车把两侧的后车门都打开了。
曲飞让着许知泉，两人一起坐进了后排。
车子很快发动，缓缓朝外开去。
许知泉摇下后排车窗，来不及跟许晨多说什么，只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。
李锐停好了车子，便过来跟许晨打招呼了：
“晨哥！”
许晨开口道：
“昨天许总……是去省城办什么事了？”
李锐：“我也搞不清楚啊，昨天是方骏老师跟许总一起的。
我把他俩送到省城南站附近，便有一辆车过来，把他俩接走了。
晚上许总给我发了信息，让我自己找酒店在省城过了一夜。
今天早上，有车又把许总送到酒店来了，然后我就载他回来了。”
许晨：“方骏呢？”
李锐：“应该还留在省城吧？今天没瞅见她。”
许晨点了点头：
“吃过饭没？餐桌上还有肉和菜！”
李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：
“还饿着肚子，那我去吃了！”
……
傍晚四点多，许晨收到了父亲许知泉发来的消息，让他赶去“晨风总部园区”。
李锐刚好在院子里洗完了车子，便开车载着许晨出发了。
车子在“澜山溪谷”内穿行，刚好又经过了北面依山傍水的“爵悦Club”。
许晨特意转头看了眼，发现这间会所的玻璃大门紧闭。
原本门口始终亮着的水晶吊灯，也被熄灭了。
……
晨风总部园区。
许晨赶到8楼大会议室时，发现公司管理层基本都齐了。
刘博士、杨从新、郭亮、华少杰等业务向的主管。
也还有行政部吴悦、法务部司大庆、人事部丁绍辉等职能向的主管。
郭亮看到“小许总”，便赶紧招呼他过去坐了。
众人议论纷纷，原来都是刚刚接到了许知泉的信息，这才从休假中赶了过来。
却也都不知道许总，临时召集会议会是个什么安排。
等了大约二十分钟，会议室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。
推门而入的，正是满面春风的董事长。
老许仰头看了看，见众人都在，便是一副更加开心的模样。
许晨抬头看了眼，方骏果然跟着一起来了，进了会议室便找了边角的空位坐了。
许知泉走到会议室正中，开口说道：
“刚刚从市里开会回来，所有对‘晨风科技’的审查都结束了。
咱们，明天复工！”
会议室沉寂了几秒，旋即爆发出一阵掌声。
许晨靠在椅背上，长长的松了口气。
……
停工和放假已经一个多月，突然安排复工复产，自然还是有些手忙脚乱。
各部门主管分头行动，都赶紧各自去安排了。
许知泉又专门把行政部的吴悦叫住，开口嘱咐道：
“明天上午的‘复工仪式’，会有领导过来参加，我也邀请了几个媒体。
所以场合安排，还是要偏正式一些！”
吴悦瞬间如临大敌紧张兮兮。
许知泉却笑呵呵说道：
“也不需要太折腾，保证安全稳定的前提下，尽量操办地周正一些！”
吴悦：“好！我去安排！”
……
会议室中，众人都已散去。
老许嘴里叼着根烟，这才走到了许晨面前：
“叫你过来，本来是要一起吃饭的。
但我临时又有个饭局了……”
许晨笑了笑：“许总去忙！我去找吴悦姐姐吃饭，还能给她出出主意帮帮忙！”
许知泉呵呵笑了笑，伸出大手捏了捏儿子的肩膀。
方骏始终没走，面无表情站到了许知泉的身后。
许晨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形状况，便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丝尴尬。
他从桌上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拧松瓶盖递到方骏面前：
“方骏老师辛苦了，您喝水！”
方骏面无表情伸手接过，拧开瓶盖“咕咚咕咚”灌了两口下去，看上去竟像是真的渴了。
……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