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砚执听得怔了怔,随即升腾起压不住的怒火。
季耳朵的脾气都好上天了,竟然能有人把他气得胸口发闷?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!
他攥紧手机,立刻道:“你在哪儿,我去找你。”
“不用,我现在就准备回家了。”
通话结束,季听转向方时远:“打扰你了方先生,再见。”
眼看季听要走,方时远几次欲言又止。直到季听迈出大门,他才鼓起勇气喊道:“季院士——”
季听转过身:“你还有事吗?”
“那个……”方时远脖子都涨红了,“我、我现在能认为……我认识您了吗?”
季听眉心微蹙:“抱歉,我没听懂。”
“就是……”方时远急得挠了挠头,“您……您记住我的名字了吗?”
季听依然不理解他的意思,只能从字面意义回答:“记住了,你叫方时远。”
方时远眼睛瞬间亮了,嘴角咧到耳根,用力点头:“嗯!对!我叫方时远!”
张健和同事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,得,这小子果然是季院士的隐形崇拜者。
回程的车上,季听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疏离。偶尔他会深吸一口气,仿佛在努力地平复着什么。
张健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几次,欲言又止。凭他多年的识人经验判断,季董和那个方时远之间绝无暧昧的可能。虽然季董明显藏着事,但八成是个大误会。
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,他还是别多嘴了,感情的事外人越掺和越乱。
车子驶入老宅大门,缓缓停下。
季砚执早已等候在主楼前,车刚停稳,他便大步绕过车尾,一把拉开了后车门。
“季耳朵。”
季听闻声抬眸,眼神带着点刚从思绪中抽离的微怔。回神后他没有说话,只是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随即弯腰下了车。
他冷淡的表现,让季砚执愈发想要快点找出那个始作俑者,于是伸出手,想将人拉近身边好好问个明白。
没想到指尖刚触碰到手背,季听却忽然蜷起手指,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季砚执怔了下,“你怎么了?”
季听转过头,没什么表情地道:“我还在生气,所以不想拉手。”
季砚执看着他那副认真陈述生气的模样,再对比这近乎孩子气的行为,一股新奇的笑意竟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了出来,“季耳朵,你这是在迁怒我吗?”
“不是。”
这下季砚执更觉得稀罕了,他家这位季院士向来言行一致,竟然还有口是心非的时候?
季听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笑意,不知为何,胸口那股闷堵的感觉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迅速地一圈圈扩大。他抿紧唇角,不再理会季砚执带着笑意的探究目光,抬脚就径直朝台阶走去。
季砚执哪能让他就这么躲了,两步并作一步便追了上去:“好好好,不是迁怒。但你总得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,是你今天去见的那个人吗?他到底做了……”
季听脚步不停,“不是因为别人。”
“不是别人?那是谁?”季砚执像只围着主人打转的大型犬,耐心又带着点急迫:“你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,你看你都气得不让我拉手了,这问题很严重啊季院士。”
季听在正厅门口停步,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了某种决心:“季砚执,我知道你今天没去集团,你去见了方时远。”
季砚执心头蓦地一凉,表情僵住。
季听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,脸上最后一丝温度消失:“不仅如此,季砚执,我还看到你对他笑了。”
季砚执的表情从怔愣转为震惊,最后绷紧。他喉结滚动,试探地问:“你……都知道了?”
“嗯,我亲自问过他了。”
季砚执懊恼地拧眉,准备了那么久的惊喜,本以为天衣无缝,竟然这么快就被季听发现了。
“你不说话,是代表承认了吗?”季听的嗓音骤然变冷。
季砚执下意识想点头,却猛地捕捉到一丝异样:“等等!你是气我隐瞒你,还是气因为这件事做得很糟糕?”
“有区别吗?”
“当然有!”要是后者,那王冕设计的得有多差劲,才会把季耳朵气成这样?
季听感到一种陌生的、几乎要撕裂他惯有冷静的情绪洪流,他深吸一口气,依旧在努力克制:“你只需要明确地告诉我,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方时远?”
话音落下,季砚执怀疑自己幻听了:“……谁?方、方时远?……我喜欢他???”
季听身侧的手指攥紧:“这是陈述句?”
“什么陈述不陈述的!”季砚执觉得整个世界都错乱了,“方时远只是王冕手底下一个工程师!我和他扯什么喜欢不喜欢?”
“逻辑不通,如果只是员工,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去偷偷见他?”
“那是因为……”季砚执的解释忽然卡在喉咙,因为一个难以置信却又让他血液沸腾的念头猛地在他脑中炸开——
不会吧,季耳朵在吃醋?!因为他见了方时远?!所以在吃醋?!
巨大的违和感与排山倒海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季砚执,他甚至不敢去细想那个可能性,直接掏出手机拨通电话。
“王冕!”
透过免提传来的声音,明显带着心虚的谄媚:“哎!我亲爱的季董,您找我?”
“我问你,”季砚执眼睛死死锁住季听,语气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,“今天上午,该当面向我汇报技术进度的人,是不是你?”
“您相信我,我可太想去了!但我这不是临时被几个关键参数给卡住了么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让方时远来替你顶缸?”季砚执的声音更低了,渗人的压迫感几乎透过听筒溢出来。
“季董,冤枉啊,天地良心!”王冕的声音瞬间拔高,充满了浮夸的腔调:“我那不是想着方时远年轻有为思路活泛,让他去给您汇报,更能体现我们团队的精气神儿嘛!而且……”
“够了!”季砚执厉声打断,在王冕可能吐出更多废话前,果断按下了挂断键。
整个正厅陷入一种微妙的,近乎凝固的寂静。
季砚执强压住几乎要飞起来的唇角,声音低沉地打破沉寂:“请问,这下能证明我的清白了么?”
话音落下,季听的瞳仁细微地错动了一下,仿佛意识刚从某种激烈的洪流中艰难地抽离上岸。
他飞快地抬了下眸,就在季砚执以为他要开口说话时——
季听原本白皙的耳廓、脸颊,乃至脖颈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无法遏制地晕染开一层极其明艳的绯红。
[突然不想面对季砚执……想回房间……去哪都行……躲起来……
随着心声,季听向后退了小半步,手指无意识地紧攥起来,就像一只试图将自己藏进巢穴深处的雪鸟。
季砚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那气息从他喉间缓慢地吸入,又化作一个巨大、圆满、带着无限餍足的叹息吐出,仿佛胸腔里积压的所有狂喜和震撼终于找到了出口。
再然后,他勾唇唇角逼近,故意拖长了语调:“所以,我的季院士闹了这么大一个别扭,又生气又质问又不让拉手的……就只是因为,我冲别人笑了一下?”
“抱歉,我……”
季听想要道歉的话还未成型,季砚执便拢住了他的腰,接着便低下了头:“不是什么?不是因为这个,还是说……”
他的薄唇唇几乎贴着季听的耳廓,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:“……不是在吃醋?”